这周鲍姨老家办酒,楚勋安排她请假回去了,便没住公寓, 都住在他角堇路的别墅里。
领头的竟又是上回在北桥检查他的那个霓佐官, 仍旧不停地咧嘴,斜眼往床上瞥, 赫地一愣。
阮蓓洁白真丝薄被裹着锁骨,才欢]爱过的双颊嫣粉, 红唇似樱,眼眸亦澄澄水亮。浓密青丝垂着肩头,捂住被子的手腕细腻白嫩如脂玉。
几名记者趁机迅速冲上前,用闪光灯对准她拍下了数张照片。
楚勋束上浴袍出来,高挺身躯,劲爽墨发上沾着水汽,冷声质问:“什么事?”
霓佐官仰看仪表不凡的男人,扫过他已然色泽均匀的食指,几分忌惮却又愤慨。仿佛上次因为放过楚勋,而错失一次晋升的机会。
压着嗓,用不标准的汉语道:“我们收到告发,楚先生这里有窝藏通缉目标的嫌疑。另外,我们还收到几张照片,照片显示,霓报社副总编被枪]杀当晚,附近有你的活动轨迹;而楚先生日常戴扳指的皮肤色差宽度,正与游轮一案的特征相符。总总事项,让我们不得不对你的别墅搜查一番!”
说着用力挥一挥手,一队人马便先行下去,在一楼搜查起来。
哼,楚勋何等角色,眼梢淡漠一扫,就知道他这番话空有气势而无实证,否则就不是搜查这么简单了!
他扯了扯嘴角,轻描淡写道:“佐官怕是有什么误会,你说的头一件事,当晚我与太太参加完严家舞会,出来路上给她买了夜宵,前后不过几分钟,你可去店家求证;其二,所说的游轮,那天我在枫帮与施老爷子及众位帮头聚餐,一北一南,我能分]身过去?至于戒指,已经送了太太做纪念,不知佐官话中何意?”
“但最好提醒你一句,我手握高级通行证,这个本子的含义无须我多言。佐官擅自闯入生事,难保我不会投诉,你的衔职保不保可就不确定了。”
说罢俯肩稍对峙,一缕客套又凌厉的笑弧略过。
“这……”听得霓佐官嘴角又开始趔趄,但今天来,是有他上司拍板担保的,出了事不用自己担责。他便奋力一挥手臂:“对不住,都给我搜!”
一时楼上的霓兵也噼里啪啦开始乱翻一气。
楚勋虽无贵重私物在家,但每一件器具摆件皆为上乘。况他又有洁癖讲究,一时静默睨视,容色阴鸷悠然。
阮蓓转向他床边的一个矮柜,蓦地想起自己看到的那张照片。楚勋既把它藏在里面,或者内有夹层,只她上次放回去后,也不晓得放妥当没有。
她便掖着薄被从床上起来,做出惊惶的模样站去他身边。被子宽大松软的下摆正好遮掩住了矮柜,因着她绝艳逼人的姿容,等闲也不敢轻易走近。
外面记者瞅着楚二爷和阮小姐挨在一块,楚勋肃淡浴袍,阮蓓松软的缎被,看着倒像是一套般配的婚纱。急忙又冲过来,咔咔咔地连拍了好几张。被楚勋冷眼觑过去,梁伯会意地赶人下楼。
一会儿便听楼道吵闹,几个霓兵叽里呱啦叫嚣着上楼来,像是找出了什么人。
楚勋本是悠然泰定,他听得懂霓语,不由眉目暗凝。却见押上来是个三十六七岁的黑瘦汉子,穿对襟开衫,一劲嚷着“干什么,放开”地挣扎。他顿又舒展。
梁伯一路紧跟着,见状大呼道:“错了,得是多大的误会!这是我老家亲戚的儿子,进城来打工,因为没找到活干,就住在我那间门房里,还没来得及跟二公子汇报,这是哪跟哪的通缉目标?我这里有他老家的户籍证明,你们自己看清楚!”
掏出来拿给翻译。
翻译官架起眼镜一瞄,的确是徽州的,便与霓佐官一通解释。
他也不想随便得罪楚二爷不快,更想在楚勋跟前讨个好印象。
楚勋听他讲着,冷慢道:“你最好提醒他,凡事不过三,我的忍耐也有限度。”
倪佐官趔趄着嘴角,很是不甘地长吸口气,重重一跺脚:“走!”
楚勋目送离开,点燃一支烟,吁出轻薄的雾。
阮蓓挪了挪脚跟,酸麻得差点儿软下。虽然路上时有见到这群人,可是从没体会过,被他们恣凶稔恶搜上门的这种紧张。
楚勋摁掉烟,转过身来搂住她说:“吓着了?一场误会,有我在这,都不用怕。”
阮蓓把脸埋在他怀里,男人硬挺的胸膛,还有方才欢]爱时,自己颤栗啮下的一点红唇印。她睇见他肋间那枚紫荆刺青,心下钝钝地安适下来。
阮蓓从看到他的照片起,从没去探究过他的身份。但她猜楚勋应该是委局的,她见过蔡志銮的领章,跟她在照片上所见的领章不同。
仲局是京陵统管,委局是军]队直辖,两方历来不合,时常利用一些由头互相拉踩。楚勋若是仲局的,上次梁笙设计他被委局拘去,委局就能让他一败涂地。但结果是委局拘了他几天,把他调查个底朝天,也只是个清白的商人。可见其中玄妙。
然而阮蓓不问,她心里是信爱这个男人的。和他在一起这段时日所感受的种种,以及那张照片所透出的炯毅英姿。
她抬起头,凝望楚勋:“出了什么事?莫非梁笙又诬告你了?”
记得梁笙手里就有不少照片,抓阮蓓去的那天,边说边甩在她面前给她看过。
楚勋瞥向她身后柜子,他的确在那矮柜里置了夹层,但不确定女人是否特意站在此处,或只因这里离着自己近。
凤眸睇着女人楚楚娇妍的模样,有一瞬间心底无与伦比的柔软动情。
委局有严格的忠义观与严令纪律,生死为大义,他现在还什么都不能告诉她。但他知她的聪敏明]慧,并不会等太久。
待击溃霓寇,复我华威之时,他便能穿着她所崇慕的那套挺拔制服,头戴硬檐帽,以及更加耀眼的领章,赫然地站在她跟前。告诉她不必再崇拜地看别人,她自己丈夫也有,还更要厉害。又或者到时她仍乐意他做个消遣的商人,那便继续此番模样生子育女。
告发的应该不可能是梁笙,是他的话早告了,梁笙嘴硬,心里还是在意妹妹过得好的。也不会是枫帮,枫帮这时候把他拖下马只弊不利。那就是徐爵兴了,这个节点的徐爵兴巴不得把楚勋置于死地。
楚勋温柔搂住阮蓓的腰肢,应道:“前阵子粮仓被炸,霓人抓不到作俑者,估计气急败坏了。申城这么大地儿,对我忌惮的何止一二个,不是他。”
阮蓓默默地舒口气,回搂住他肩膀:“那就好,阿勋你要好好的。”
楚勋低沉哂笑,挑起她白皙脸颊:“这么在乎我?我老婆开始进步显著了!”磁性嗓音,对上他一双黢黑眼睛,促狭而激动。
被阮蓓酸酸地捶了一拳头,眼睛微地漾湿:“你才知道啊?我没说嫁给你,可也没说能离得开你。”
听得楚勋受用,吻她道:“想哪去了,傻瓜。无论任何时候,我都会护得你周全。你与我在一日,我便要保证你一生!走吧,去楼下看看温姨和梁伯。”
阮蓓点头,两人便下楼去安抚受惊的老人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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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料隔天记者拍的照片,就登上了各大报纸的头版。有阮蓓靠在楚勋别墅大床上,锁骨微露长发零散的妩媚,也有她裹携薄被和楚勋并挨站着,婚纱照一般的般配悦目。